軟件政府采購再次成為了國家間利益平衡和妥協的一枚棋子。

    7月11日，剛剛結束中美商業貿易聯合委員會第16次會議的美國商務部長卡洛斯?古鐵雷斯宣稱：“中方已同意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并對盜版者予以刑事訴訟；同時將修改把美國供應商拒之門外的政府采購條例。”此后不久，“中國承諾進口更多的美國軟件”的消息也開始四處風傳，其中的微妙變化不言自明。

    再次遭遇尷尬

    該會談結果的出臺無異于讓國產軟件的生存境況雪上加霜。盡管信息產業部18號文件已經頒布5年，同時隨后的47號文件也明確提出優先采購國產軟件，然而以上政策卻一直沒有對具體的采購細節進行清晰定義，使之在眾多的政府采購行為中大都淪為一紙空文。

    而與此同時，一直被國產軟件廠商所關注的《軟件政府采購實施辦法》雖然已經幾易其稿，但是由于在如何界定國外軟件的采購范圍上始終糾纏不清，一直處于難產的狀態。在中美貿易會談結果浮出水面之后，該《實施辦法》的出臺時間更是遙遙無期。

    在這其中，國產中間件的處境則更加尷尬。相比之下，國產系統軟件和辦公軟件因為相對獨立并早已產品化，即便國家采購政策由于平衡利益的原因對國產軟件的傾斜力度有所調整，但多年來國家在支撐國產軟件發展中業已基本形成的采購慣例和采購規模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改變。而中間件則由于大都應用于大規模系統和應用之中，因此很難形成單獨采購的模式。在這樣的狀況下，清晰地界定國產中間件的優先采購地位也就變成了一個難題。

    受集成商影響嚴重、無法單獨采購、非標準化的產品采購評判模式、各部門的利益平衡，種種因素使國產中間件長期在一種夾縫中生存的狀態下艱難喘息。盡管作為自有軟件發展的核心環節，扶植國產中間件發展已經成為一種政府的共識，但目前的結果卻不盡人意。

    無法為國產中間件提供一個能夠健康成長的市場生存空間是造成這種困境的根本原因。從某種層面上說，作為主管機構的信息產業部和科技部其實并沒有對國產中間件的發展有所忽視。信息產業部婁勤儉副部長曾透露“國家相關部門已經整合了30億元專項資金來支持軟件的自主創新。與此同時，信息產業部還在平臺軟件及中間件等重大項目的研發投入上給予了專門的扶植。”與之類似，科學技術部副部長程津培在第九屆中國國際軟件博覽會上也坦言：“我國軟件產業在核心技術的競爭力和自主創新能力不強的弱勢已經嚴重制約了我國軟件產業的健康快速發展，因此科技部已經將‘針對重大軟件和基礎性軟件的開發給予了重大支持’作為了“十五”期間的工作重點。”

    然而單純的政府扶植對國產中間件而言只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辦法而已，缺少了市場這個成長的空間，國產中間件終也只能像溫室的花朵一樣難以長久。而這，恰恰是國產中間件廠商希望政府能夠提供卻又百求不得的根本。

    “呵護”能否分厚薄？國產中間件廠商的期待已經無法簡單地用迫切來形容。金蝶中間件市場總監鐘雷明確表示：“中間件作為國家軟件戰略核心的部分，政府給予強有力的扶植勢在必行。因為伴隨著信息技術在國家戰略中位置的日益重要，自有中間件產品的缺失終可能會給國家到來難以預料的威脅和不可估量的損失。”

    普元軟件董事長劉亞東同樣認為：“雖然政府在資金等方面對國產中間件的發展有了一定的偏移，但是如果沒有能夠支撐國產中間件發展的良性市場環境，這種扶植對于大多數尚處于成長期的國產軟件廠商來說意義并不很大。而從長期來看，作為支撐國家眾多核心系統和關鍵應用的中間件如果缺少了本土廠商的參與，一旦出現受制于人的局面將很難再有回旋的余地。”

    事實上，“一頭沉”扶植戰略弊端的已經顯現。以國內早進入中間件領域的本土廠商東方通科技為例，盡管已經在該市場耕耘多年，但在國際中間件巨頭們的重壓下卻沒有相應政府優勢的狀況使得東方通只能借助較低的價格優勢在市場的夾縫中分一杯羹，難以形成與國外廠商平起平坐的競爭地位。這種艱難的生存狀態使得東方通科技雖然已經進入中間件市場多年，但其市場占有率卻一直未見有明顯增長。

    東方通的境遇并非特例。據了解，按照47號文件頒布時主管機構的初衷，到2005年的目標應該是打造若干家銷售額超過50億元的軟件企業。但從實際情況看來，以上目標并沒有實現，到目前為止，國內的軟件企業銷售規模也只達到30億元左右，盡管已經比以前有了很大程度的增長，但是距離既定目標無疑相去甚遠。

    而在國家軟件發展戰略和國家間利益如何平衡的難題之間艱難搖擺的政府同樣處于兩難境地。

    一方面，盡管優先采購國產軟件已是各個國家心知肚明的慣例，但是由于“知識產權”問題和國外軟件在政府采購的地位問題已經成為中美貿易談判中的一個重要的籌碼，因此政府不得不謹慎為之；另一方面，單純從目前國產軟件的發展狀態來看，真正實現政府軟件采購向國產軟件的真正大規模傾斜也并非易事。因為站在用戶的角度，多年來所形成的對國外軟件的依賴要從根本上扭轉顯然難以一朝一夕完成，而徹底推翻以往系統或停止對原系統的后續升級也并不現實，同時國產軟件尚不豐富的應用案例也讓對系統穩定性異常關注的用戶躊躇不前。

    用戶的擔心并非沒有道理。歷經多年，國產軟件能夠與國際廠商進行競爭的主要產品仍大都集中在辦公軟件和操作系統層面，但在中間件、數據庫等這些構成大型系統應用的產品方面則卻仍處于客戶認知度較低的水平。相關調查發現，在中間件領域，終用戶對IBM、BEA等中間件巨頭的認知度達到了90%以上，而對于金蝶、普元、東方通等本土廠商的了解僅僅達為10%以下。

    “與桌面系統不同，中間件實際上打造信息系統的核心。而國產中間件的不被認可，其實是國產廠商實力尚弱的情況下缺乏有效市場引導的結果。國產中間件缺乏規模效應，客戶不成熟的采購習慣，規避自身的責任等問題使得許多用戶把自身實際的應用需求以及采購產品過程中的性價比等因素放在了次要地位。” 東方通科技副總經理牛合慶對國產中間件所處的市場環境深表擔憂。

    拿什么拯救？

    實際上，造成以上結果的原因已經并非技術上的差異，如果單純從技術角度進行區分，國產中間件廠商的產品在諸多的方面已經與國外廠商不相伯仲。可以說，盡管與BEA、IBM等國際中間件巨頭相比，國產中間件廠商盡管依然顯得稚嫩，但卻已并非不堪一擊。

    以金蝶中間件為例，憑借其在軟件產品開發和政府等行業應用上多年的積累，產品已經日趨成熟。其在5月19日推出的APUSIC 4.0應用服務器產品更使之成為了國內首家通過JCP制定的J2EE 1.4規范的企業，而截止目前，通過該認證的企業在全球也僅有11家。金蝶中間件先后成功簽約國家民政部、國家信訪局、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廣東省工商局等重量級電子政務客戶，成為中間件領域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按照金蝶國際軟件集團執行總裁徐少春的說法，“金蝶的中間件戰略早已進行了十年的部署，而打造一個能夠與國外中間件巨頭平起平坐的市場地位將是金蝶中間件的一個不懈努力的方向。”

    顯然，如果擁有一個良性的市場成長環境，國產中間件并非不能與國外產品比肩，然而國外中間件廠商在市場上的優勢卻讓本土廠商難有施展余地。“與國外中間件廠商相比，國產中間件廠商無論在規模上，還是在市場空間上都差距明顯。而目前市場的規律就是強者愈強、弱者愈弱，因此如果沒有政府在政府采購等方面的明確支持，國產中間件的市場空間可能會日益萎縮，終退出市場。而這樣的結局對于一個國家信息戰略而言，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悲劇。”鐘雷對目前國產中間件的處境深表無奈。 目前的問題是，沒有人愿意為風險買單，特別是在政府采購這種對產品穩定性和安全性都要求極高的領域。因此，一味地抱怨對國產廠商的政策傾斜不夠其實并沒有實際意義，因為誰都不會冒險嘗試缺乏保證的事情。

    因此，即便沒有如何平衡國外軟件采購這個因素，塑造自身的競爭力也是中間件廠商的生存之本。“核心競爭力的缺乏是目前許多國產軟件廠商存在的問題，”某信息產業局人士同樣表示了類似的觀點，“從長遠發展的角度來看，國產軟件的崛起主要仍舊應該依靠自己的努力，只有政府的支持與軟件廠商的自強結合在一起，才可能出現一個完滿的結果。因此目前政府采購的傾斜目標應該主要放在一些真正具備自主研發能力和有一定競爭力的軟件廠商身上。”

    與此同時，政府部門采購心態的成熟也被國產中間件廠商所期待。隨著國際廠商對SOA（面向服務的架構）的鼓吹甚囂塵上，產品能否支撐SOA技術被諸多政府部門作為了選擇中間件產品的一個重要指標。“實際上，SOA的本質是對以往系統進行更加適應用戶需求的整合，但由于國內市場并沒有對SOA真正形成大規模的應用空間，因此至少在現階段，SOA并不是國內用戶的選擇。”國產中間件廠商都不約而同地表示了類似的觀點。盡管沒有明說，但在國產軟件廠商的話里話外，顯然對政府用戶在選擇產品時的冒進和選擇核心規范還沒標準化的新技術等行為并不贊同。

    基于該思路，一些地區性主管部門盡管身處聲討“主管機構不作為”的旋渦之中，但在對政府采購實施辦法的推動步調卻已經逐漸明晰。以北京為例，于不久前通過并將在10月1日開始實施的《北京市專利保護和促進條例》明確規定：“本市政府采購應當優先采購含有本國企業自主研究開發專利的產品”。隨著越來越多省份對國產軟件政府采購規則的規范，國產軟件無疑將迎來更多的利好消息。

    即便如此，國產中間件廠商能否崛起仍是一個未知數，因為處于弱勢地位的本土廠商能否在市場上有自己的聲音還有待主管機構的終態度。在大政策環境依舊撲朔迷離的境況下，國產中間件廠商目前仍然只能在前行的道路上戰戰兢兢。